1.为什么不能提前泄洪?

2.又是一年梅雨季……

为什么不能提前泄洪?

歙县高考泄洪取消-安徽歙县洪涝高考

因为泄洪对下面的泄洪区有很大的影响,轻则马路变成小溪流,重则变河流;但是超过了这个水位线,水库就有决堤的危险,所以在放水之前一定要向上级请示。遇到持续下雨的天气时,如果水位线没有到最高位置的话,是不能轻易放水泄洪的。

水库在修建的时候就有很多专家根据它的修建材料,深度,大小精确的计算出了它的抗压能力,然后给出了水库的最大蓄水量,并画上了最高的水位线。有网友质疑,泄洪如果再早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开九孔了。如果再早一点,是不是安徽歙县的高考就不会被影响了。

采访说明

水利部防洪减灾中心副主任杨昆接受中国之声专访时解释说,有防洪任务的水库和水电站在汛期应严格按照经批准的汛期运营计划和度汛方案来执行。方案是根据汛期的相关数据和趋势来制定的。而水文预报的数据的准确性与天气预报的准确性有关。

因此实时精确调度的难度非常大的,而且水库泄洪调度也比较复杂,要给下游群众留足转移时间,不能突然决定。上游水库和下游水库泄洪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在空间范围,新安江水库是否泄洪与是否影响歙县高考并无因果关系。

又是一年梅雨季……

江南梅子成熟的时候,长江中下游地区就迎来了雨季。所谓雨季,其实就是一股季风气流路过这个地方,带来了一段时间的阴雨连绵的天气。因为正值梅子成熟的季节,所谓“黄梅时节家家雨”;又因为这段时间,空气湿度大,天气却异常的闷热,衣物什么的都容易上霉,而“霉”与“梅”谐音,所以人们就将其唤作梅雨季节。

我是在江南长大的孩子,我的家就在长江边上。江南水乡,给人的印象似乎总是“小桥流水,烟雨迷蒙”的诗意,又或者是“有鱼有米,吃喝不愁”的富庶。文人骚客喜欢流连这里,喜欢吟唱这里。“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鱼市,一缕孤烟细。”就算是雨下得快让人发霉的梅雨季,在诗人的眼里也是一首诗。赵师秀唱“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贺铸吟“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皇甫松离开了,还要在梦里回味“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

这些都是很美很美的。如果雨下得没有那么大,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长,完全可以把它当做生活的诗意的点缀,就着窗外的雨看看书;枕着雨声入眠,做一个渺远而又温柔的梦;再想想不久的将来,放了假,去哪里溜达溜达呢……

小雨尚可怡情,大雨却要成灾了。梅子黄时雨,这雨若是旷日持久的强降雨,长江中下游地区便要遭殃。譬如今年的梅雨季,来得比往年早,雨势也比往年大。自入六月份,天空一直黑云压城,雨势连绵不绝。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永远是明天有雨,后天有雨,未来十五天都有雨,小雨中雨雷阵雨,大到暴雨。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多云或者有阳光的预报,到了那一刻,天还是阴的,雨一直在下。仿佛累积了小半年,在进入六月份以后,一股脑地倾泄下来,下了个畅快淋漓。

老天是痛快了,人间却频遭不幸,而安徽更是遭受了不幸中的大不幸。因为连日暴雨,河流水位暴涨。歙县城区积水严重,高考当天,师生进不了考场,不得不将考试延后;黄山市白果树村更是被洪水包围,安庆、阜南不得不开闸泄洪,大片农田被淹,房屋被冲……

为了抗洪救灾,一批又一批的中国奔赴前线,昼夜不息,加固堤坝,协助居民,搬家安居。他们浑身是泥水,满身是伤痕。这些消息听了总让人揪心,这些视频看了不禁令人泪目。

我也是安徽人。雨季来临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里上课。每天早上醒来,看看窗外,又是阴天!还在下雨!晚上即使睡着了,半夜也会被轰隆隆的雷声震醒,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闪电划过了夜空,黑乎乎的房间亮了一忽儿,又回入黑暗,反反复复。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噼里啪啦的,仿佛是从天上砸下来的。阳台前的香樟树在风雨中呼呼作响,听来总让人觉得要被五马分尸。第二天一早,叶子落了一地,还有被风雨折断的枝丫,都浸在水里。

等我放假回家,才知道舅舅已经组织抗洪去了。连州、华阳闸那边的水位已经涨到了二十多点,再不加高堤坝,大水漫过来,我们这边就要汪洋一片了。武警也来了,家家户户能出劳力的出劳力,没有劳力的就提供物资。大禹治水曾三过家门而不入,舅舅是连着一个多星期过家门而不入。小表弟(舅舅的儿子)在合肥实习,也参加了抗洪培训,说是时刻准备着,随时上前线。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坐在家里看新闻,又要担心大的,又要担心小的,整日惶惶。

好在堤坝加固的及时,后来雨也停了,水位也退了。等我再见到舅舅,他满脸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说他现在还不能放松,因为还要防汛。

我问外婆,从前的年代,我们这里发过大水吗?

外婆说五几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发过一次,大水冲破堤坝漫过来,浸到房子的第二层。后来没发过大水,但是有些年成,一到梅雨季,大雨下个不停,人们担心围坝会破,便时刻准备着举家避难。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愿意丢下一辈子的身家不要的。而且那个时候避难,没有政府组织,没有解放军战士来协助运送物资,更没有人会为灾民安排住宿。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九七五年,又是一年梅雨季,不知道围坝会不会破,但雨下得实在太大。为了以防万一,外婆把家里的粮食和衣物放上板车,拉到后山姑婆婆家——姑婆婆就是公公的妹妹。后山山高,大水漫不过去。但离我们这里有七八里路,而且那个时候全都是泥巴路,来回都靠步行,中间又隔着一条河。回来的路上,外婆碰到了逃难的人群,以及夹在人群里的她的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妈妈和小姨。她走后不久,村子里到处都在说围坝要破了!围坝要破了!人们把能带上的都带上,赶紧逃命。那一年,妈妈才七岁,小姨才五岁,搬不动重东西,七岁的妈妈抱了个钟,五岁的小姨抱了个盛鞋样子的箩,跟着人群往前跑,去找自己的妈妈。

类似的事情其实小的时候我也经历过。记不得是哪一年了,弟弟还在襁褓中,我大概也才走稳路。还是这样暴雨连绵的梅雨季,外婆一手抱着弟弟,一手牵着我,一步一步走到后山,把我们交给姑婆婆,然后再走回家。第二天早上她又走来看我们,送些粮食和蔬菜给姑婆婆,盼着她能把我们照应好。她又再走回去,如果围坝破了,他们再逃到这里来。

这样的事,小时候经历了也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借住在姑婆婆家,等到雨季过了再回来。万幸的是,那几年围坝都没有破,只是雨太大,田地都被淹了。棉花了,没了经济来源;水稻没了,连吃饭都成问题;玉米啊、黄豆啊、绿豆啊通通都没了。才挨过雨季,松口气也是不能,大人们安顿好家小,就要忙着补秧棵,种晚稻;清理棉花地,种上耐旱易活的芝麻(因为雨季过后,天气就会热起来),下半年就指着它们过日子了。

后来生活慢慢好起来,江边的堤坝也很牢固。雨季再来,也鲜少出现这样暴雨连绵的天气。我慢慢长大,又常年在外面读书,有些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也渐渐忘记了。只记得有一年,我还在合肥读研,临近暑假,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让我暂时别回家。我正奇怪平时催我回家催的最狠的人怎么不要我回去了。她说家里下大雨,门前屋后都是一望白(方言,一片汪洋的意思),路上都是积水,车子根本无法上路。

那一年是2016年,今年是2020年。又是一年梅雨季,又是连绵不绝的强降雨,很多地方受灾严重,那些被我遗忘的灾难深重的岁月重又被勾上心头。我知道明年江南梅子成熟的时候,东南季风带来的太平洋暖湿气流又会经过长江中下游地区,那将会是又一个梅雨季节,但愿灾难不要再现。梅子黄时雨,多么诗意。但愿自此以后,它全是诗意,不再有苦难。